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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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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思

春秧灌了苦藥出來,和大家一桌吃飯時,才知道喬夏和春生抓著褚懂揍了一頓。

春秧急道:“又不關他的事,你們太心急了些。他才遭了罪,身子正弱呢。”

喬夏惱道:“本來說好你跟我們一塊玩的,是他把你叫去陪林家人,出了事,當然是他的錯。”

春生面無表情說:“你的身手,我們心裏有數,就算是有意外,絕對能自保。這其中,必定有什麽陰謀,禍是他招來的,我們不和他算賬,又找誰去?”

就連父母也默認了。

春秧心裏發澀,越發歉疚。

來時興高采烈,回程悄然無聲。

春秧懨懨的,在一搖一擺的車裏昏昏入睡。李秀榮和喬二嫂不再說話,好讓她安安靜靜歇息。

睡這一覺,出了一身的汗,回來洗一洗,再灌一碗藥,又犯了困。

粟騫李秀榮都不放心,把董大夫請來再把一次脈。董大夫看了先前的方子,改了兩處,叮囑天黑前再吃一劑,又提醒道:“夜裏可能會燒起來,多看看她。”

李秀榮早早地洗過,守在她房裏。

春秧吃了粥,又灌一碗藥,一肚子水,老想著要解手,心裏又藏了事,生怕被娘看出什麽。她勸母親:“娘,我沒事,你也累著了,早些歇著吧。春生就在隔壁,若有事,我叫他一聲就成了。”

“他是男孩,夜裏覺大,不定能叫醒。我沒事,我給你暖被窩,等你睡著了就走,行不行?”

春秧知道母親是擔心她,只得同意了。

李秀榮將手伸進去,摸了摸她背心,見沒有汗,這才安心躺上來,緊緊地摟著她。

“娘,別怕,我沒事,只是沒什麽力氣。明兒吃幾塊肉就好了。”

“好,你想吃什麽,娘給你做。”

春秧想了很久,也沒報出菜名。她沒法專心想別的事,娘緊挨著她,胸前鼓鼓的,軟軟的,她想到白日那會,臉上又發燙。

李秀榮在她額頭上探了又探。

春秧忙說:“娘,兩個人睡更暖,我沒燒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“娘,我以後……以後也會長這麽大嗎?”

李秀榮見她盯著前胸,笑道:“先是小的,後來有了你,漸漸就大了。你還小,自然是小的,不用急。”

“哦。娘,當初為什麽會嫁給爹?”

這是要談心了,李秀榮想了想,半真半假地說:“湊巧碰上了,我看這人生得好,脾氣也不錯,好欺負,想著嫁他不吃虧,就跟你外祖父說了。”

春秧抿著嘴笑。

李秀榮猜到了一些,抓緊說:“嫁錯了,吃一輩子苦。對門那個,從前也是個溫柔秀氣的小姑娘,日子過得不遂心,見別人都好,獨她一個挨打受罵,漸漸尖酸刻薄了。春秧啊,娘上回說錯了,你爹的主意很好,不嫁不要緊。要嫁,就嫁個不如我們家的,往後吃不到虧。”

春秧知道娘是在提醒她,她沈默了一會,小聲說:“娘,洞洞和我說過,他想娶南望,南望能做個好王妃。”

李秀榮心疼得不得了,忍著心酸,輕輕拍了拍她,故意裝著沒聽懂,說:“這樣啊,娘也看中了一個,將來要是能成,不比他們這一對差。”

“啊?”

“你師兄啊!”

春秧又羞又急,嗔道:“娘,你想什麽呢?”

李秀榮特別正經地告訴她:“娘就是這麽一想,還有好幾年呢。他脾氣極好,又疼你,要是那會你願意點這個頭,我叫你爹把人捆回來拜堂成親,橫豎他沒有家人做主。”

原來是開玩笑的,春秧拉起被子,捂在裏邊笑。

師兄好可憐!

她突然想起,爹來救她時,那身手……

“怎麽不跟你爹說去?”

那年他們求師兄幫忙教訓魯混蛋,師兄是這樣說的。師兄早就知道爹武藝高強的事嗎?爹為什麽從來不說他那麽厲害,他只說從前學過一點兒拳腳,這是謙虛嗎?

她沒動靜,李秀榮以為睡著了,小心翼翼扯下被子,探探她額頭,安心歇下。

這世上沒有鬼!

春秧在夢裏奮力吼出了這一句,沈重的眼皮終於睜開了。她迫不及待往床尾望去,果然沒有人,也沒有鬼。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什麽是鬼壓床,那種叫不出動不了的難受勁還在,心有餘悸。

她大口地喘息,李秀榮端著熱粥,匆匆走進來,一放下碗,趕忙扶起她,拿引枕墊在後背讓她靠好。

她拿帕子幫女兒擦了汗,再端起碗來餵飯。

春秧擡手,說:“娘,我自己來吧。”

“我來我來,你要好生歇著。你知道這會什麽時辰了?”

春秧搖頭,看向窗子,窗紙透亮。

李秀榮心疼道:“半夜果然燒起來了,說了許多胡話。這都未初二刻啦,要餓壞了。來,再吃兩口,我剁了些肉泥,攪在裏邊了,吃點油鹽才有力氣。”

“娘,好吃的。”春秧擔心自己把心事嚷了出來,試探著問,“娘,我說什麽夢話了?”

李秀榮見她神色好了許多,笑道:“一會喊六,一會喊四啊三的,怕是想玩牌了,等你好了,娘陪你玩。後來又叫什麽白梅紅梅的,你喜歡這個,也容易,我叫松秋在禾香街那宅子裏栽一棵。”

春秧搖頭,心裏深深愧疚——那年去京城的事,她記得清楚,卻不能告訴娘。

六是六爺,四是四方,三是三思,白梅是那個繡雉雞的姐姐。只有紅梅……紅梅是南望,南望答應替她畫一幅。

紅梅不要緊,往事猛然被翻起,她心裏很是不安。爹為什麽要扮做六爺,為什麽要去那宅子?

李秀榮見她忪怔,忙說:“你董伯伯又來了一趟,給你看了脈,說無妨,多歇幾日就好了。還有啊,往後不許吃生冷,要吃熱茶。”

“好!”

春秧抽掉引枕,又躺下了。

為了讓娘離開,她閉上眼,乖乖巧巧地說:“娘,我沒什麽力氣,再睡一會。”

“好,你睡,娘不吵你。”

李秀榮一走開,春秧努力爬起來,披著襖子走到窗邊,悄聲說:“你來這做什麽,快回去歇著。”

褚懂伸了一指,將窗紙捅出個洞,把眼睛貼上去,巴巴地問:“你怎麽樣了?”

他怕她轟人,焦急地說:“我來了幾回,他們不讓我進來看你,我只能偷偷的。春秧,你好不好?”

春秧心軟了,只是手一摸到窗又立刻縮了回來,小聲說:“我很好,你早點回去吧。昨兒鬧出這樣的事,林家兩位姑娘也受了驚嚇,你打發人過去問問。自己在家好生歇著,風寒不是小事,別仗著年輕,不把它放心上。”

褚懂咬牙切齒道:“你別瞞我了,我知道的,她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個個沒事,偏就你一個掉下去了。她寫了信來道歉,呸,虧我從前那樣推崇她,原來也是這樣的人!春秧,你放心,現下動不了她們,將來我……我一定幫你報這個仇。”

春秧急道:“你胡說什麽,南望姐姐那麽好,怎麽會是她害了我?”

雖然沒看得真切,但她十分肯定,下手的人,絕不會是南望。大石頭上只有她們兩個,沒有欄桿,沒有繩子,在那兒下手不是更好。南望一直是真心待她,她信她。林南生古怪,不喜歡她,先前不知道她為何要這麽做,現下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,一下就懂了。

春秧怕他誤會南望壞了事,高聲說:“我經的事,我最清楚,那都是沒有的事。她的人品極可靠,不許你胡思亂想。”

褚懂狐疑,將洞眼挖得再大些,讓它容得下兩只眼往裏看。春秧伸出兩指,作勢要戳,他下意識地退後,隨即又貼了上來,可憐巴巴地求:“我就看看你好不好,不進來。”

春秧身上沒什麽力氣,靠著小幾半坐著,她踟躇了好一會,柔聲說:“我還好,你呢?”

“灌了一肚子藥,瀉了幾回。呃……說錯了,我是說我找到那大夫,感謝了他幾回。”

春秧噗嗤一笑,他也嘿嘿,隨即樂極生悲地叫起來:“嬸子,我只是來問一句,馬上走。”

“不勞你費心!”

娘的口氣不善,外頭還有呼呼聲,春秧掀起窗子一看:春生抓著竹掃把在追,褚懂捂著屁股在逃。他邊跑邊嚷:“我弄壞了窗紙,一會來補。”

春秧靠著窗框大笑,原本昏昏沈沈的腦袋,清明了不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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